又是异乡的行程。经历了小半年飞来飞去的历练，大家面对起这样的工作也早已游刃有余。
一定程度上，川村壱马越发爱上了这样的机会。除了能够扩大舞台感染到更多人，坦白说，这里面也不乏私心——拥有更多掩人耳目时刻的私心。
这一次不就是。
纯粹的出游已经无法再让他们感到更深层次的满足，所以他和吉野北人相约，去做一些更特别的、新鲜的事。
考虑了很久，最后意外决定转换一次身份，去看一次别人的演出。
是之前有所耳闻的海外音乐人，刚巧在行程结束后的休假期间里，地点也就在临近的城市。
万事俱备，连东风也一并相送，似乎没有不前往的理由了。
已经算是私人的时间，并且是吉野北人与川村壱马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混迹于人群的抵达方式———公共巴士。
操着不熟练的语调，两个脑子凑一句话，终于磕磕绊绊地抵达了乘车点准时上车。
靠上椅背的一刻总算是感觉达成了旅途的一半，松了松神经，脑子里跃出一点迟来的欣喜和期待。
川村壱马就这样转向右边去看坐在里侧靠窗的吉野北人。
刘海没有造型自然耷拉着，在出门前被主人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色调是许久未曾见过了的深邃的黑，看起来竟然比金发显得还要亲近柔软。
即使戴着口罩，眼前的场景却也突然让川村壱马一下子梦回到了某些起点的时刻。
———也是像这样带着点年代气息的客运车厢，幽静异常，越发让人感觉狭小封闭，喘不过气来。
那是数十年前，凝结在去VBA决战集训地点的大巴车厢上空的空气。摇摇晃晃，混杂着未知、紧张、挑战，也让人昏昏欲睡。
那大概也是他记忆里第一次与吉野北人以这样近的距离并肩而行。对了，也是这样的黑发。
前面的比赛中当然就已注意到过他。跟自己一样的年纪，有一点相同的懵懂惶恐，还有看一眼就知道一定会变成万人迷的脸蛋。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还好对方是外向爽朗的人，两人和谐地交流熟识起来。也特别幸运地，能将这份牵连一直加深至了现在。
明明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时间和状态，只是被套上了相似的框架，就让他莫名将回忆倒流到了很久远的以前。
关键还是因为身边这个人吧？总让他能在身处这样陌生的环境，心中的期待却盖过了紧张。
“……kazu？怎么了？”吉野北人感受到了相方持续注视的目光，转过头去回应，没想意外撞进川村壱马带着似乎是怀念情绪的眼睛。
“……啊，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某些过去。是很好的回忆来着。”
“出来玩不要想那么多啊！呐，但是愉快的就好。”
“嗯。”今天，也会成为同样美好的回忆的吧。川村壱马没有说出口，但他坚信着。
巴士行驶到终点，他们随着人流涌入到场馆。
以前也不是没有去到别的现场或者看过别的表演，但随着时间的推衍名气的增加，作为观众的身份就自然而然地变得只存在记忆中了。他们很难再随心所欲地去到哪里，尽情享受其他人带来的舞台。
好在，就像他们不甚了解这里，这里也不熟知他们。莫不如说吉野北人和川村壱马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来。卸下一切，只揣着赤诚干净的自己，还有一颗装满对方的心。
“时间刚刚好啊，还有一二十分钟开场。”
“嗯，莫名躁动起来了呢。”
“诶？已经开始情绪激动了吗？还以为会慢热呢～”
“是期待啦……还有，感觉还有一点紧张？”
“哈？又不是轮到我们上台了来着哈哈。”
“是啊，反而是久违的感觉了。”
吉野北人也并非没有在脑中闪现过这样的想法。
站在舞台上的时刻其实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别的东西。灯光总是很晃眼，舞台之外的一切都看不见。视线就这样被局限在那方寸之地，感觉一切都离自己那么朦胧遥远。
只有站在身边的人是可以真实抓住的。搭档的每一个发音都顺着耳麦导入耳骨和大脑，震颤着耳膜和胸腔。视线会自动同步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衣服上落下的光影，翘起晃动的发梢，顺着肌肉流下的汗珠，都可一一窥见。这个时候，越细小平常的东西好像越容易让人感到安心。
又或许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川村壱马。
live的开始打断了所有对话和思绪。嘈杂的人声尖叫此起彼伏，有节奏的鼓点催促在场的所有人脉搏加速。音浪把氛围推向一个又一个高峰，像是一场无与伦比的风暴把在座的都席卷。
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原本都以为自己不会过分激动，像两只孤舟，漂浮在涌动的浪潮上。但最终他们被浪花所推翻倾倒了，仍然像许多年前、还没有走到如今所见的广阔天地时一样，站在台下，仰望触不可及的灯光，怀着热烈的快乐和幸福，和身边这个如今自己深爱的人一起。
以vocal、artist为本职的他们已经很少在工作需求之外的场合这样全情投入声嘶力竭。
当热汗染湿额角和衣衫的时候，他们却在台下，和对方紧紧拥抱在一起。
出发前staff的告诫和之前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们没有取下脸上最后一层作为掩饰的口罩。
此刻两张大笑的脸隔着薄薄两层口罩相贴。脸颊算不上烫人，温度淡淡的存在感只是向对方告知情绪。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心灵上的距离也靠近到没有任何隔阂。
无法就这样接吻，但用力抵住对方的鼻尖交换眼神，似乎就足以向他表达清楚内心的一切。
继续一路同行下去，并且不止以“相方”的角色，存在于对方的心里。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都有这份自信与笃定。千头万绪，不必言明。
他们只在陌生的语言音调中跃动，尽情享受着最纯粹的节奏和共鸣。